泥淖中的路朝西有时对这种生活极其厌倦。县里每年都会选拔一批干部,路朝西的工作年限远远不够,想参加选拔时日尚久;除此之外还有借调,路朝西很盼望有一天某个部门领导由于缺少干将又极其欣赏路朝西的才华而将他调离乡镇——同时也远离夏生。
他想的绝不是通过借调这种方式自行创造出能够产生美的距离,而是和夏生分手——在镇上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分手后再碰面难免尴尬,而且也会遭人非议;如果路朝西调走,这自然能少去很多麻烦——至少他远在县里,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至多被人骂做是陈世美。他这样想。有时候他也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那是夏生偶尔会表现出极其温顺体贴之时。夏生中途曾回过一次家,带着路朝西家里借的三万块钱给母亲看病。彼时的夏生母亲早已猜出自己的病情,温和地拒绝了夏生的提议,而且安慰哭成泪人还不愿放弃的夏生要珍惜眼前,过好将来。
于是夏生后来有所转变,不再无节制地把不满都**在路朝西身上,稍微能够耐心地听路朝西倾吐压力、委屈甚至愤怒;亲热的时候,夏生也愿意迎合,更加主动;偶尔她还会在路朝西的宿舍用并不熟练的厨艺弄几个极其简单的小菜,让路朝西稍感宽慰。
然而路朝西的情绪时好时坏。毕竟,夏生的母亲病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家里没有太多能指望得上的人,然而现在的母亲又没到那种完全无法行动、需要人日夜陪护的地步。
所以,就像是骑虎难下一样,想去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去做,心里又难以放得下——路朝西有时候想,说的残忍一点,那老人还真不如早走早解脱,否则老人一天不走,他们就要多一天痛苦,每天一起床就感到心中有块大石压着,看什么风景都是灰暗的,做什么事也开心不起来,而且要眼睁睁地看着老人一天天走向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路朝西也曾努力调整心态,尽量创造浪漫和乐趣,给夏生希望。但是不知道夏生真的是岁数太小、骨子里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还是她为了迎合路朝西而刻意为之,总之有的时候让路朝西觉得她过于没心没肺,仿佛将死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路朝西的。整日愁眉不展的路朝西一看见满脸欢欣的夏生就会暗生无名火。于是偶尔还是会有冲突和争吵。
所以路朝西偶尔还是会想要离开乡镇,还有夏生。他努力发掘工作中的各种机会,希望上面有人看到自己,赏识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他还会寻找出让人可以安心接受的由头,让家里捎些物美价廉的土特产来,送给县里一些相熟的领导和同事——虽然机会不确定,但他认为必须要未雨绸缪。
在他挣扎在泥淖和希望之间时,一个在他看来无比美丽的意外突然降临,让他一舒多日未展的愁容。某天路朝西去县里参加一场培训,由于不好意思让镇上派车送,又没有顺路车,电动车又忘记充电,于是只好去挤他Z深恶痛绝的城郊小中巴去县城。这种小中巴在乡镇范围总是随时停随时走,这一天半路上车的人又特别多,所以车开的比往日还要慢,这直接导致路朝西误了时间。原本就长时间心情压抑的路朝西一想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推门入场,心中愈发难堪,只好苦着脸硬着头皮推开了培训教室的门。
哪成想,一个熟悉的面孔和亲切的笑容让他瞬间忘记了自己迟到的尴尬,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参加培训。那是栗佳,路朝西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同乡。大学时栗佳是个活跃分子,在校园里受关注的程度很高。虽然她和路朝西不在一个学院,但路朝西的室友们总是把她作为女生谈资的首选。
栗佳人不算漂亮,但亲和力很强,待人热情,爱张罗事。路朝西的室友们平时够不上被栗佳热情所感染的边儿,因此往往都酸溜溜地说那女的爱得瑟,太招风。路朝西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对栗佳也没有因为同乡的关系而希望有所亲近——他对任何人都这样,性格使然。
两人在大学里基本上没怎么联系,所以在路朝西刚进门的同时,他完全不知道栗佳也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县上班,也不知道她也来参加同一个培训班,更想不到她会给他送去一个似乎只有Z熟悉Z亲密的朋友才会有的灿烂笑容。路朝西觉得几个月来阴暗的天空在那一刻放了晴。培训班上,栗佳打着手势要电话,他很利S地把号码写在纸条上丢了过去。很快就收到栗佳的短信,她和他一样倍感意外。路朝西回着短信,心早就不在培训班上。说不上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全是栗佳刚才的笑容,循环播放,完全停不下来。
培训结束后栗佳主动邀请路朝西共进午餐,他欣然从命。吃饭时,栗佳打听了路朝西的近况,并且告诉他她在县里的组织部上班,是和他同一年考上的公务员。路朝西对此大为惊讶,他心中莫名其妙地认为这或许说明两人之间有缘。路朝西回单位后,心中早已挥不去栗佳的影子,对夏生也只是尽量敷衍。
在遇到栗佳之前,他虽然没想过移情别恋,但也时常会为自己的现实感到委屈:凭什么人家恋爱顺顺当当的,没多长时间就结婚成家了,我却这般悲催,碰上个这么命苦的女人?真要是她母亲一直半死不活地拖着,那不是拿钱往无底洞里扔?现在有了和栗佳的意外邂逅,他更觉得泥淖中那个痛苦迷茫的自己终于捉住了救命稻草,心里一下子有了明确的方向——他不知道这算不上喜欢上了栗佳,但他知道他每天都在想。
路朝西上班时经常和栗佳聊QQ。他并没意识到,这导致他和夏生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短,基本上就是“哼”“呵呵”“嗯”;对栗佳则正好相反,他对她倾注了远甚于当初对夏生的那份热心和体贴,栗佳对此也显得很受用,还经常邀路朝西去县里玩。
夏生虽没有看到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路朝西的变化。起先她以为他因为她而感到疲惫,于是更加努力地给他营造欢乐——这些路朝西并没有察觉;后来她用女人特有的直觉猜想他们之间是否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于是把努力方向由取悦转向窥探——对于这些,路朝西依然没有察觉。
于是在一个与往常毫无分别的早晨,刚刚吃过早饭,夏生突然提出要看路朝西的手机——或许这时的夏生还是愿意相信路朝西和她亲密如初——路朝西惊慌失措,其实他也没想过自己和栗佳这种同乡之间的交谈短信,居然会逐渐演变成男女暧昧的信息和自己精神出轨的证据。他故作镇定,笑骂夏生无聊,且走且避,夏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无奈,路朝西闪进卫生间,一边**裤子努力开闸放水制造声音,一边翻出手机迅速删掉和栗佳的所有短信。夏生没有办法,悻悻离去,只留下句话:你变心了。
路朝西并没有被这句话震动,他只是庆幸没有让夏生抓到实质X把柄——虽然他的举动和拙劣的演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他走出卫生间后的第一件事是登录QQ删除和栗佳的聊天内容,在这之后的几天里,他很小心地和栗佳聊天,聊完总会及时删除记录。对于夏生的怀疑,他总是否认,说急了便开始争吵。这无疑会加重路朝西心中对这场几乎从开始就一直蒙着阴霾的恋爱的厌烦,他开始策划着和夏生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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